本书为俄罗斯白银时代著名诗人巴尔蒙特的诗歌精选集，选译其《燃烧的大厦》《我们要像太阳一样》《只有爱》《美的弥撒》等诗集中的百余首诗作，全面呈现诗人创作中强烈的音乐性和形式感，磅礴激荡的风格。读者可在他对幻想的执着和对瞬间的沉迷中，领略其敏锐的感受力，收获对内在与生活的觉知。

太虚

1

我的心灵——一座幽僻的神庙，

在那里一片漆黑，越来越浓。

中国美妙神奇的艺术杰作

给人的喜悦远超我的想象。

龙，太阳神，还有春天，

麒麟——莫不是完美的标志，

凤凰乃皇帝配偶皇后的形象，

集权力、荣华、富贵于一身。

我爱中国画家旷世的奇思异想，

它的美像凝结透明的冰霜，

是梦幻中闪耀的冰霜不会消融。

平衡对称——他们的基本法测，

他们描绘远景，有如亲自陟攀，

我喜欢，他们笔下威严可怖的龙

那不是地狱中的鬼魂，而是欢乐的象征。

画中美妙雅致的色调

消融在统一和谐的差异中，

渗透到种种神秘的法则里，

蔚蓝溶于蔚蓝，赭色笼罩赭色！

而忽视人物的形象，

酸心于形态各异的兽类

把一切激情交织成严格的焦点，

燃烧在画面上的智慧之火！

除此之外，我还爱

寂静中没有止境的绝望。

2

晚间，我打开古老的文献，

通常的灵感便油然而生，

我在故纸堆中翻寻——这不，

找到了庄周读过的章节。

这里头似乎有谁——我真不知是谁——

撂下了几句愁人而又无聊的话：

“太虚洪荒毫无感念，

你我身处其中——无非瞬间一闪。

夜幕降临，林中发亮，

两只鸟儿，紧相依偎，睡在一起，

然而随着东方发白此情不再，

朝着各自向往的地方东南飞。

黑暗之后是光明，严寒过去是春天，

终于又是久待的寒冬。

我砸断了音调和谐的芦笛，

走向西方，梦想破灭了。

太虚洪荒无感念，

大地和苍穹——无声的庙宇的拱顶。

我静静地睡着了，我同样虚无，

我的心灵——祭坛上轻绕的神香。”

他虽背着无法磨灭的……

他虽背着无法磨灭的

极端痛苦的印记，

每逢宇宙的和音奏起

他总要诅咒或默不作声。

在那每一张目光闪闪的面孔中

在那天使们欢天喜地的歌唱中

和永恒的“神圣、神圣、神圣”

的祷告声中，他愤怒和怨怼。

不，在他身上还闪过另一种不祥的光，

有如他在黑暗可怖的筵席中燃起火把，

这里有悲伤，有哀叹，没有真理，

虽然在这世上美仍旧存在。

“给心灵，给我的心灵回答”——

他一边祷告，一边痛苦地喘息，

魔鬼们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了把宇宙的奥秘告诉他。

他诅咒世界，由于老是孑然一身，

而把深深的悲愁隐藏在心田里，

他无法用诗歌来表达这些悲愁，

虽然每一首都曾经高歌猛进。

在他所在的世界中他只爱过

无声的绝望里止息不动的一切：

群山顶上见不到一个人，

唯有那叫不出名堂的无边魔力：

夜间天体的无言的光亮，

以及天体间拖着整齐的尾巴，

迅速飞驰陨落的彗星，

一起坠没在夜空陨星之间——

所有这一切默默地承受着重压，

瞬息之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暴风雨，

有如九霄云外皑皑的白雪

急速下降——毁灭一切的狂潮巨浪。